听郑明勋讲音乐表现
本文转自：长江日报
·门外弹乐·
听郑明勋讲音乐表现
梅明蕾 媒体人，爱乐者，读写驳杂。
□ 梅明蕾
郑明勋，乐迷熟悉的享誉乐坛的韩国指挥大师。继2019年后时隔四年，他于11月3日、4日连续两晚，再度执棒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并携手青年钢琴家刘晓禹，为观众呈现了肖邦《第一钢琴协奏曲》与勃拉姆斯《第二交响曲》。
多年前曾在琴台音乐厅看过他的现场，果然是名不虚传，不赘言。这次他与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合作，虽未能亲赴现场，却看到他排练时的一段视频，这段有乐迷评论“干货满满，献给热爱音乐的人”的短视频，是郑明勋趁排练的机会，向大剧院管弦乐团的乐手们讲解交响音乐的表现理念。在我看来，这无异于一节难得的大师课，无论是对交响音乐的演奏还是聆听，均不无启示。
交响乐团，世界上最大的乐器，其中的每个乐手都应该努力去融为一个整体来发出自己的声音。这是业界常识。郑明勋问道：那怎样的发声才是正确的呢？这问题如“人怎样活着才值”一样，不好回答。见他用手比划着强调，乐音应从心里发出。由心到手或嘴，他给出一个发音的过程：体察、探寻、抓取、带出。
听来仍感玄妙，却是典型的郑明勋式的表达。郑大师曾在接受记者访问时表示，他不喜欢用“专业”来描述一个音乐家的艺术生涯，因为专业代表着清晰、高效和职业，而他并不认为自己是这样的，不是他做不到，而是不愿意这样做。在他看来，音乐中最美的部分并非能用最精准的音符去演奏，它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，更需要用心去寻找和体会。所以他在排练时更喜欢让乐手们自己去耐心体会，理解音乐中的涵义。
发音有轻重，这时郑大师说到重音的演奏方式。他仍用手比划，一边否定了种种简单粗暴的、突如其来式的强击，同时指出重音应是“作为有温度的音去被抓取的”。重音应有温度，这听来不乏颠覆性。接下来，他果真就以如是理念去指导乐团演奏一个重音。没想到出来的效果有如神助，其音质的改观显而易见。
“交响”意味着和声的呈现，“和而不同”是和声的至境。用郑明勋的话，和声带来了有关音乐色彩（诸如美好、明朗、温暖、严寒等等）的一切，而好的和声需要乐手们无间的合作。这就是为何要反复强调乐手要相互聆听，而一次次的认真排练就是一个相互聆听的过程。
郑大师最后说到一个耐人寻味的小故事：他两岁大的小孙女曾问他，喜欢（like）与爱（love）的区别是什么？面对一个理解力有限的对象，他不得不用声音来回答小孙女的提问。他当场表演，一次又一次，有意将like说得轻松、浅表、漫不经心，而将love说得深沉、真挚、满怀情感。他转而向眼前的乐团强调，每个乐手时刻都要以爱来演奏。
我见过不少指挥的排练，有些在现场，有些通过视频。他们虽个性、风格各异，但通常都是就乐曲谈乐曲，就演奏说演奏，而无人像郑明勋这样，将音乐表现以如此方式说得这样透彻。这番话太值得反复咀嚼。我相信听过他这番话的有心人，若能将此融入今后的实践，定会有所长进。
演奏如此，聆听呢？对于入门级的古典音乐爱好者而言，开始追求的只是感觉“好听”，至于“好听”背后的门道，还暂且来不及去辨析、领略。但经典毕竟博大精深，你若想在聆听中“进阶”，不妨细细品味郑大师的上述教诲，让“爱”统领赏乐的全过程，让“爱”融入对无数细节的学习和领悟中。
